从“分众”到“定制”:博物馆进阶之路
时间:2021-11-23
来源:文汇报
从“分众”到“定制”:博物馆进阶之路
博物馆分众化服务渐成业内探索的重要方向,并且愈发趋向精细化。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,带来对于精神文化的进阶需求,越来越多的观众走进博物馆。流量的增加也带来观众的多样化和观众需求的丰富化。基于观众的差异性,有针对性地为他们提供适合的服务,正在引发全球各地博物馆的“头脑风暴”。而人们或许想不到,借力数字化,恰可让博物馆的分众化服务翻开新的篇章。它的方向甚至可以是量身定制,让人人乐享属于自己的那道独一无二的艺术大餐。
上海玻璃博物馆为孩子辟出颇有互动性的儿童玻璃博物馆
分众之路:
从珍奇室到公众深度参与的博物馆策划
博物馆为公众提供着海量的资源,观众们可以在这里有目的性地开展研究,并完成自我知识体系的构建。而博物馆的发展史,从某种意义上说,就是一部走下神殿、拥抱观众的历史。
早期博物馆是物的堆积——密集陈列的“珍奇室”。虽然观众在此能够感受到新奇事物的冲击,世界的广阔,未知的浩瀚,但徜徉在其中时,如果确实想借此掌握更多知识,仍需博物馆以展览为媒介为他们梳理出构架来。
有些观众还需要在讲解员的带领下,按照某一路线参观,帮他们梳理知识脉络。博物馆逐渐发展出各具特色的展览和导览服务。
随着博物馆参观人数的增加,贴近观众的多元需求,不断提升服务,成为业内共识。例如苏格兰的维京人博物馆采用空间分离式分众设计,将展馆按功能分成不同展区。第一展厅设置为最“硬核”的考古发现区,偏重对该地区考古遗址感兴趣的观众,专业度较高。第二展厅则综合运用视觉、听觉和嗅觉手段,是偏重普通观众的沉浸式体验区。第三展厅展现考古发掘的物证,将第二展厅的体验内容和考古发掘进行联系。在这个展厅里还为儿童设置特别的学习空间,有工作人员化装成维京人,向孩子们“现身说法”。在博物馆中单独开辟儿童的专属学习空间,是我国博物馆尝试空间分众实践时越来越爱选择甚至成为“标配”的做法。同样在空间层面上,利用将展签高低错落地布置,用展板上鲜艳的颜色和可爱的图案吸引儿童观众,划分出特别的内容,则是越来越多展览爱用的标签分离式分众手法。在参观路径上如果做分离,就是当下非常流行的分龄化导览:在同一个展厅中,抱着不同目的的观众通过选择不同的导览,得到来自不同视角的讲解,各自得到精神上的满足。
与博物馆分众化服务不可分割的,是越来越深刻的观众研究。除了观众调研,更得益于观众广泛参与到博物馆和展览的策划中。例如V&A博物馆邀请观众参与博物馆活动的策划,首都博物馆的策展团队更是进一步邀请观众参与到展览的策划中。这使得博物馆的服务越来越贴近观众的需求。
螺旋上升:
从众策博物馆到“解锁”自己的专属展览
进入数字时代,博物馆将再走一次从“珍奇室”到精细化分众服务的升级之路,这是一个螺旋上升的过程。当前很多博物馆已经利用多种形式向观众开放共享了馆藏数字资源。例如,2019年故宫“数字文物库”上线,迄今已公布26个大类下6.8万件文物的高清文物影像;荷兰国立博物馆已在公共领域出版了40万件世界著名作品;生物多样性遗产图书馆向公众提供世界上最大的自然科学教育档案。数字技术使博物馆得以向公众公布馆藏文物的数字资源,浩如烟海的资源为满足公众自主学习研究提供了丰厚的基础。它就像早期的珍奇室,努力将所有展品摆到观众面前。
然而很多观众虽有自学的动力,却苦于尚未建立特定的学习目标,需要博物馆为其提供灵感或引导。这样的观众,可能会被浩瀚的文物海洋所淹没,面对海量的信息有探索之心却不得其门。因此,数字博物馆的进阶版呼之欲出。
借助数字技术,以“海量文物”加上“时空复用”,向观众提供分众化展览,我想这将给人惊喜。数字技术使博物馆可以将更多藏品展示出来,再加上受众需求的多样化,需要对应“海量”的展览。这对于传统博物馆来说难以企及——普通展览的排期布展,有其自身规律,难以频繁换展,策展人力和布展资金也有限。而当展览中的展品和展签都以数字化的形式呈现时,可以很好地解决展览的快速更替问题,大大降低布展成本。这就使得在有限空间,利用数字技术,更多的展览可以被呈现出来,让抱持着不同需求的观众能够获得更多的选择,感受到更多的思想激荡。
如果策展工具足够好用,更多观众将参与到数字展览的策划和制作中来,形成“众策博物馆”之势。近年来“虚拟策展”概念方兴未艾,中央美术学院的“虚拟策展实验项目”,即运用数字技术,结合策展专业教学,由学生进行虚拟策展,使大量展览的策划思想得以具体、形象地建构在虚拟的空间中。除了专业领域,在娱乐领域“虚拟策展”的概念也有广泛应用,并得到很好的效果。
“占领白墙(Occupy White Wall)”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。这是一个大型多人在线游戏,玩家可以建造和管理自己的创意博物馆,将华盛顿国家美术馆和大都会博物馆等地的藏品作为其中的展品。通常博物馆每次展览只有至多5%至10%的馆藏可以得到展出,并且是少数策展人以个人的知识加上对观众的理解,对馆藏进行挑选和组合来呈现的。而在“占领白墙”中,策展成为群体行动,每个人都是自己创意空间的策展人,他们根据自己的喜好布置创意性展览,展示给“同好”。系统通过AI技术对用户参与水平进行研究,令人意外的是,比起当下博物馆热衷展出的梵高的绘画,荷兰艺术家Carl Alexander的数字画更受欢迎,并被更多人选择放进自己的展览里。这也让我们再次看到,观众广泛参与策划的分众化展览,可以给我们带来更多惊喜。
在“占领白墙”游戏中,每个人都是自己创意空间的策展人,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布置创意性展览
事实上,这样的虚拟策展还没有体现出藏品背后蕴含的知识信息,这需要更多的研究人员贡献出他们的知识储备和学术成果。当一套方便易用的策展工具被开发了出来,从展柜、展品到展板都是电子的。观众可以调取海量高清藏品二维影像和三维模型作为“数字展柜”里的展品,并在数字展板上展现阐释性文字,快速布置一个展览。
可以想见,更多加入到策展工作中来的人们,将呈现更加海量而丰富的展览。当更多人的知识和藏品所代表的人类智慧得以展示,其结果将带来知识的碰撞和意想不到的发现。而不同时间展览快速切换,观众们将获得“量身定制”的展览。更多人参与的策划,更多知识的展现,更多智慧相碰撞,将为博物馆带来勃勃生机。
在数字技术的助力之下,观众将看到更多收藏在博物馆中的珍藏,更多贴心而丰富有趣的展览,而博物馆将成为更加吸引人的第二课堂。
原载于《文汇报》2021年11月21日,作者吴萌为故宫博物院副研究馆员。